电影趣事：一家电影公司被命名为一种电影流派
在中国电影史上,以一家电影公司而被命名为一种电影流派的,除了“长城派”之外,就只有“神州派”。有意思的是,长城派及其长城公司的创始人是留美学生,而神州派及其神州公司的创始人及其创作骨干则是留法学生—一汪煦昌和徐琥。
汪煦昌曾留学法国专门学习电影摄影,归国后曾在明星公司担任摄影主任,并担任《玉梨魂》、《苦儿弱女》、《诱婚》等影片的摄影师。1924年7月,他与留学法国的同学徐琥一道创办了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家综合性的电影专门学校—昌明电影函授学校,自任校长,聘请洪深、周剑云、程步高等著名电影家担任学校的教授,设有编剧、导演、摄影、表演、化妆等5个科目,学校以“灌输有实用之影戏学识,以养成电影专门人才为宗旨”0。同年10月初,汪昌、徐琥以不足5万元的资本,在上海新闸路辛家花园创办自己的电影公司——神州影片公司,汪煦昌为公司总务主任。
汪煦昌认为,“电影为综合之艺术,电影艺术为世界之一大实业。世界人士且公认其为宣传文化之利器,阐启民智之良剂。一片之出,其影响于社会人心者殊巨。盖以其能于陶情冶性之中,收潜移默化之效”②。
从而,神州公司确定了自己的基本制片方针:“神州之作品,不上浮华,而锥主义是崇,其所采主义,不为格言式之提倡,而自能收提倡之效”;“不 尚一时猛烈之刺激,而惟以潜移默化为长神州公司集中了陈醉云、裘芑香、万籁天、李萍倩等电影编导人员,创业之作是1925年的《不堪回首》一片(裘芑香、陈醉云编剧,裘芑香导演,汪煦昌摄影,丁子明、李萍倩、赵静霞等主演)。讲述一个落魄少年朱光文(李萍倩饰)被一个卖菜翁的女儿何素芸(丁子明饰)所救助,两情相悦;但少年在找到职业之后却为声色所惑,移情别恋富家之女丁秀娟(赵静霞饰),致使何素芸伤情病逝。最后朱光文被丁家赶出家门,重临故地,但何素芸和她的父亲都已不在人间,朱光文在其旧屋中拾起何素云的遗物,感慨万千:“遗物虽在,音容已渺,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不堪回首》的故事兼有“多情女子薄情郎”和“贫家女儿富家郎”的老套,但电影的表现却手段新颖,充满创意:例如将朱光文给富家女送糖与何素芸为其老父送药、朱光文向富家女大献殷勤与何素芸伤情生病等等不同时空镜头交叉使用,对比叙事,作用更加强烈。又如以何素芸放鸽子的镜头写其初恋,以其倒茶溢出杯口写其思念出神,以及影片最后朱光文从何素芸的旧居中走出后银幕上充满问号,既写故事结局也写人物心情还让观众去思索和回答,这些都是努力用电影画面“说话”的可贵的尝试。
此外,神州公司还大胆启用新人,如该片的女主演丁子明原是苏州蚕桑学校的学生,而男主角李萍倩则是沪江大学的学生,他们的表演朴素清新,没有文明戏或京剧演员的那种矫揉造作。因而整个影片“淡而有味,如食谏果,可供咀嚼;绝不类他剧之仅以繁华富丽与热闹之变化曲折之剧情见胜”0,自然受到一部分知识分子观众的欣赏和赞誉。
然而,被知识分子所欣赏的东西往往难以被市民观众所接受,而不被广大市民所接受的电影就难以获得较大的票房收益,没有较好的票房收益就没有足够的资金周转这是所有有为或想要有所作为的电影公司或电影创作者都要面临的共同难题。《不堪回首》的原班人马接着又创作了神州公司的第二部影片《花好月圆》,这是一部描写对年轻人忠于爱情并获得团圆结局的电影,但还是有些曲高和寡,不能卖座。因而神州公司立即出现了资金无法周转的窘况,同时也打击了汪煦昌从事严肃电影事业的信心,他虽家庭富有,但不愿意再单独对公司垫付资本,从而神州公司不得不向外界招募股本,并在1925年下半年停业半年。
半年后,大股东郑益滋加入神州公司,担任公司协理(公司经理仍由汪煦昌担任),又招入万籁天、周克、孙师毅、孟君谋等新人,再度开始拍片。但神州公司的影片《道义之交》和《难为了妹妹》,依旧是部分人说好,“可是大部分的观众,还是说太冷太冷”②,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此后,神州公司不得不对自己的拍片方针稍做修正,拍摄了《上海之夜》、《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儿子》等影片,尽可能接近普通市民观众的欣赏趣味。如其中的《上海之夜》一片,就号称“有爱情、有哀情、有滑稽、有尚武,可谓集中国影片之长”,但也还是没有能够彻底挽救神州公司整体的颓势。最后,随着追随商业电影潮流的古装片《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发行失利,神州公司终于在1927年4月宣布关门歇业,彻底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存在了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拍摄了8部影片;树起过“潜移默化”的艺术旗帜,博得了“神州派”的美名;“神州派”的电影创作无非想既注重人情世态的描写也注重电影自身的艺术表现力的追求,应该是大道中庸,应者云集;却偏偏举世滔滔,知音者稀,电影艺术和“艺术电影”的理想不得不归于寂灭。回首当年,真让人不胜感慨唏嘘。